\多妮妲生日快樂/
「站住！等一下──」多妮妲大喊著。話語在夜風吹拂中變得支離破碎，迎面而來的冷風在臉上刮著，讓她幾乎聽不見自己說了些什麼。
前方幾個人影依舊大步走著。沒有加速離開卻也沒有緩下腳步，像是多妮妲完全不存在般，絲毫不受影響的趕著路。從前方傳來的微弱火光中，多妮妲隱約可以看見嬌小的聖女之子坐在傑多肩頭，少年的披風被風吹起、飄動，提著琴盒的凱倫貝克走在傑多右邊，而隊伍最前方，提著油燈帶路的少女則是──
「喂──給我等一下！」多妮妲再次大喊。她加快了腳步想跟上，一種無以名狀的東西梗在喉頭之中，使她快要說不出話來。像是被勒緊一般。
（奇怪。明明是不需要呼吸也可以自由活動的存在。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不應該會這樣的為什麼為什麼──）
風在耳邊呼嘯。除了風聲之外她幾乎聽不見其他聲音，一種與外界隔離的感覺讓多妮妲感到害怕，與前方三人的距離只剩下一點點了，但她卻突然不想再往前走。
最後一次試圖出聲。
「──你們，聽不見我說的嗎……」
鏡 像 螺 旋
起先是因為蕾格烈芙的一句話。
「汝竟然回來了啊？」她打趣的說。
多妮妲茫然的看著她。
「任務。」看多妮妲還是不懂，難得主動搭話的蕾格烈芙索性一口氣講完，「吾剛剛看見管家送大小姐和傑多、凱倫貝克，以及看起來像是汝的少女出門了。」接著她指指窗外，「瞧，那裡不是有個光點嗎？那應該是油燈吧。」
之後蕾格烈芙說了什麼她沒有心思繼續聽下去了。
在宅邸的長廊上奔跑著、接著咚咚咚的半跳著下了樓梯，多妮妲顧不得自己成為了宅中其他戰士注目的焦點，一心想著要盡快趕到大小姐身邊。
──必須要弄清楚那是怎麼一回事才行。
她在夜晚中奔跑。來自前方的光源比想像中來得遠，大概是因為當初在陽台看時錯估了大小姐與宅邸的距離，多妮妲忍不住開始後悔起忘了在出門前先向布勞要盞油燈。
也忘記帶鐮刀出門了。她咬著下唇，看著前面的人影拐了個彎、進入森林之中。在這裡、離宅邸還不太遠的地方，應該還不會碰到魔獸吧──她默默的想。要回去也來不及了，在他們身後追了這一段路之後離宅邸已經有點距離，回去的路上只會更暗而已……她甩了甩頭，逼自己拋開對於黑暗的顧慮。＊
當大小姐的隊伍終於聽見她的呼喊，停下腳步等她趕上來時，多妮妲感覺有自己快要不能思考。視覺刺激透過博士賦予她的眼睛傳來，人工腦卻無法消化那些訊號。
油燈搖曳的火光中，映照出的、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紅色衣裙。轉身面向她的臉龐與她並無二致，與雪莉帶著黃綠的髮色不同，對方頭髮在微弱光線下閃爍著的光澤也是如她一樣的橙金。另一隻手上則握著什麼巨大的武器。
（──我的鐮刀……）
「啊。兩個多妮妲。」傑多的聲音中聽起來似乎覺得相當有趣。
凱倫貝克默不作聲的觀察她們。
「你是……誰？」她終於發出了聲音。
「我才要問你是誰。」紅衣少女提著燈朝她大步走來。對方蹙起眉頭，「我是多妮妲。你是哪裡來的冒牌貨？博士的新作品嗎？」
多妮妲。冒牌貨。新作品。
單字刺痛著她的耳朵。
「才不是呢！」她大吼。「你才是仿冒品！偷了我的衣服和武器，假扮成我的仿冒品！」
對……博士是創造出她和雪莉的人。要是和宅邸裡那群工程師合作的話，說不定可以繼續創造出更多更多的──
不行。不可以。
必須用什麼證明才行。證明自己是那個獨一無二的多妮妲──
她企圖揪住眼前少女的領子，想狠狠的甩她一巴掌，然後扯下她那張令人作嘔的表皮。但在她碰到少女前對方就先往旁一閃，下一秒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抵著頸子。
「再亂動的話，就直接砍掉哦。」與她一樣的聲音冷冷的說。少女依舊提著油燈，火光因為剛剛的騷動而暗了一瞬，旋即恢復。有什麼東西沿著頸子流下。「連個像樣點的武器都沒有，你想證明什麼呢？」
「喂、喂，兩位，冷靜一下。」凱倫貝克連忙出來打圓場。「雖然分不清楚你們誰是誰，不過在這裡打起來、受傷了的話，總是不好處理。」
「喂，你們說，誰是多妮妲呢？」手持鐮刀的少女問。
「──不然這樣好了，反正任務總是要進行的，不如就用這段時間讓你們想想誰是多妮妲吧？連大小姐也一起，總共三個人。」她冷不防的說。
「你要做什麼？」多妮妲有點害怕。
「這個世界只有一個多妮妲。被認為是假的那個，沒有存在的必要。」對方輕輕的說。「怎麼？怕了嗎？」
凱倫貝克看了傑多一眼，少年聳聳肩，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們。
「才沒有。」她低聲說。
但是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這句話。
＊
她奮力的揮舞著鐮刀。
『想辦法說服他們你是多妮妲吧』，剛結束戰鬥的紅衣少女這麼說著，把她的鐮刀遞了過來。其中她的語氣似乎帶了點好笑與輕蔑。
雖然很想把鐮刀奪過來直接砍了對方，不過這麼一來就沒有意義了，多妮妲告訴自己。要讓另外三個人發自心底相信自己是『真的多妮妲』才行──
永夜夢魔瞬間移動到遠處，躲過她剛剛的攻擊。鐮刀揮下、撲空的作用力讓她踉蹌了幾步，多妮妲搖搖晃晃的試圖找回重心。明明是她慣用的武器沒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卻感覺特別沉重。她吸了口氣，穩住身子，逼自己冷靜下來面對魔獸。
應該是在跑到前面、森林更深處的地方了。多妮妲瞇起眼睛看著魔獸移動的方向，猶豫著要不要往前。再更前面就看不太到油燈的光了，她想。雖然有著比人類更優秀的視覺能力、在黑暗中也不至於完全看不見魔獸的行動，但是她依舊不喜歡太暗的地方。
──但是如果就這樣回去大小姐身邊，就什麼忙都沒有幫上了。大小姐會晚上還出門，就是因為她急著抓魔獸作為回復記憶的材料。不能毫無貢獻的回去。
想到另一個紅衣少女在不久前才握著鐮刀、提著魔獸屍體回去，多妮妲咬了咬牙。絕對不能輸。
她往前邁進。
＊
「唉呀，真狼狽呢。夢魔抓到了嗎？」紅衣少女問。
不小心失手了。多妮妲低低的說。
對方輕笑了下。「是嗎？辛苦了。鐮刀給我吧，我去幫你把牠抓回來。」
「不要。繼續走下去一定還有機會遇到別的魔獸，我還可以戰鬥。」多妮妲倔強的說。
「你就交給她一下吧？你也已經夠努力了，稍稍休息一下沒有壞處。」
凱倫貝克話裡的某些部分觸動了多妮妲敏感的部分。
「我才不要！我還可以──」多妮妲陷入慌亂，「不要！我才不是沒有用的，我不要休息！」
「你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凱倫貝克一臉愧疚。
「欸，那個，我不想介入你們的紛爭，不過現在是在森林中喔，而且還是晚上。」傑多小心翼翼的插進話中，「在晚上的森林理還是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響以免引起太多魔獸注意？我們還要保護大小姐呢。」他指了指身上的人偶。
多妮妲看看傑多，再看看凱倫貝克。琴師別開了視線沒有看著她，反而是少年直直迎上了她的眼光。
拜託。讓我再試一次，我絕對可以證明我是有用的──
她用眼神無聲的說。除了博士之外我從來沒有這樣懇求過人，就這樣一次就好──
傑多歎了口氣。
＊
多妮妲呆呆的看著前方不遠處，紅衣少女手持鐮刀與魔獸戰鬥的場景。
她不曉得在她旁邊的兩人看到的和她是不是一樣的畫面。或許不能，畢竟他們再怎麼樣能力特殊，到底還是人類、不可能和她看得一樣仔細的。
紅色的裙襬飛揚。有白色荷葉邊的裙子旋轉著開成一朵鮮豔的紅花，少女揮舞鐮刀的樣子極其自然，毫不費力的高舉手臂、然後揮下，像是巨大鐮刀的重量對她而言只是一根輕盈的羽毛。閃躲與進攻時的腳步輕快如鳥兒在枝頭上跳躍，多妮妲從來沒有看過自己戰鬥時的樣子，但她想或許最美也不過是如此。
相比之下，這個夜晚她數次失手讓屬於她的獵物溜走。不僅笨拙的像是幼兒一般、動作不若以往來的流暢，也讓自己額外受了不少的傷。與另一個女孩一樣款式的衣服裙襬變得破爛不堪，自己流出的體液還弄髒了衣服。
太丟臉了。狼狽至極。
憤怒、悲傷、自責，各種情緒混在一起在喉間產生熱辣的感覺。多妮妲用力的咬緊下唇，想要藉由疼痛轉移注意力。
明明只有她才是……
她偷偷觀察一旁，凱倫貝克與傑多的樣子。前者皺著眉以松香磨擦琴弓，認真的樣子絲毫沒有注意到白色的細碎粉末掉了他一身；後者則努力的試圖在油燈微弱的照明下看著紅衣少女的行動。
她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眼前這兩人相信她真的是多妮妲。
他們怎麼可能會注意到她跟其他人偶的區別呢？他們和她幾乎沒有交集、也不了解她。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穿上最顯眼張狂的紅色衣裙，用華麗的動作與狂傲的笑聲來凸顯自己的存在。
──但是現在這些都被另一個人偶取代了。
她更用力的咬傷自己，阻止喉間嗚咽出聲。
＊
回程的路上沒有人講話。清除了魔獸之後森林裡恢復了原先應有的蟲鳴鳥叫，和他們踏在枝葉上細碎聲響一起，讓多妮妲覺得很痛苦。太正常了，一切都跟以往一樣，好像沒有人覺得哪裡有問題。
她好想要逃開。不想聽到紅衣女孩問，你們覺得誰是真正的多妮妲。
看得見宅邸了。要問的話只會是現在，要逃的話也只剩下現在──
多妮妲握緊了拳頭。
「你想做什麼啊，多妮妲？」傑多說。
她僵了一下。
「對，就是在說你，沒有鐮刀的多妮妲。」
「你怎麼知道她是多妮妲呢？」紅衣少女插進話來。
（──你怎麼知道，我是多妮妲呢？）
「我說句難聽的，你不要發火哦，」揹著人偶的少年轉向她，慢條斯理的開口，「因為真的多妮妲比較脆弱嘛。」
「誰脆弱了──」她小聲的抗議。
「這答案我也是認真的想了一陣子耶。雖然她的戰鬥方法和高傲的講話語氣跟你很像，可是還是明顯和『我認識的多妮妲』不一樣。說穿了就是她沒有你那麼膽小怕黑也沒你那麼自卑啦。多妮妲你大概是宅邸的所有人中最自傲也最自卑的一個，雖然嘴巴上總是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但是根本就很怕被其他的誰擠下去吧？所以不管是剛剛還是平常任務的時候，都會很急著要比大家抓更多魔獸回來。」傑多咧嘴一笑，「不過我倒是不討厭你這樣，這可讓我省了不少力氣戰鬥。」
「相比之下她太游刃有餘了，反而讓人覺得哪裡怪怪的。」
「那麼琴師你呢？」少女轉向凱倫貝克。
「我也覺得那邊那個才是多妮妲喔。你應該是別人，只是外表像她而已。」他謹慎的補上一句。「不要誤會，沒有誰優誰劣的意思，只是覺得你們是不同的人，恰好有相似的外表而已。就像是琴，雖然乍看之下外形都很類似，但是仔細的去聆聽，每把琴的音色都是不一樣的。人也是如此。一開始的確有點搞不清楚，但是觀察了一陣子之後，果然她才是那個獨一無二的多妮妲吧。」
「大小姐也是這麼認為的喔。」凱倫貝克補充。
一直安靜坐在跨坐在傑多肩上的小小人偶點了點頭。
＊
多妮妲難以將腦中所想的有條理的化成言語。
以為她會被取代、再也回不來的。
「可是我──你們──」她開口，喉頭緊縮的感覺逐漸退去，聲音裡的顫抖讓她覺得很討厭。怎麼這麼沒用啊。
「你怎麼會笨到以為，自己能夠輕易被取代啊。」傑多似笑非笑的臉，讓多妮妲很想痛揍他一頓。「認真想想好嗎，像你這麼囂張跋扈又難纏的女人，怎麼可能有人能夠跟你一樣。」
「你才是──只會耍嘴皮的──混帳──」不是出於生氣，多妮妲咬牙切齒的說。
傑多聳聳肩。「嘛，不管怎麼樣。至少我們確實知道你和其他人的不同，而且要是跟你不太熟的凱倫貝克，以及我都分得出來了，其他人一定也是如此。你無法被取代，我想這大概是她惡質玩笑想表達的吧。」他轉身，「是嗎──我猜你是雪莉？」
「我沒有要說那種煽情的話。」拿著鐮刀的少女冷冷的說。
凱倫貝克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多妮妲呆了一下。
「你這個臭女人──」
「喂、冷靜點，多妮妲。」凱倫貝克連忙抓住她。
各種情緒一擁而上。對雪莉明知道她對這種事情很敏感卻硬要假扮成她感到憤懣，一想到稍早那種恐慌與失落的感覺，多妮妲巴不得能馬上殺了這個女人、將她拆解成碎塊。
一直以來都對自己的存在不曾質疑過的雪莉你怎麼會懂。當有個一模一樣的人出現時，當自己的表現不如預期、感覺會真的被替換掉時。
可是──
『你無法被取代，我想這大概是她惡質玩笑想表達的吧。』
她才不相信雪莉真的會這樣對她說話。只是傑多講話比較好聽而已。多妮妲告訴自己。
看著向傑多解釋自己是透過工程師幫忙微調才變成這樣的雪莉，多妮妲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小，最後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殺了她還是做做樣子而已了。或許兩者都有。
＊
「你知道嗎，我覺得傑多講話真是太美化了。」
「我只想表達，一天到晚擔心自己不夠特別的你是個蠢蛋罷了。沒有人可以取代你這笨蛋的位置。」
「雖然在你生日這天做這種事好像有點過份啦，不過沒辦法，你這麼愚蠢又不知變通，或許嚇一嚇能讓你聽進去人話。剛好又是愚人節，所以就這樣啦。要打架的話我隨時奉陪就是了。」
「愚人節快樂，生日快樂，笨蛋多妮妲。」
Fin.
認真覺得多妮妲應該要打爆雪莉才對，不過為了不要太血腥所以ry
雖然因為企劃而寫了愚人節惡作劇的主題
實際上我卻是個開不起玩笑的人orz
在平常的話我是會翻臉的.........................orz
不過因為今天是愚人節，所以就，關關臉書與噗浪、自己下去避避風頭好了_ノ乙（､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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