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31日 星期日

【刀剣乱舞/三日鶴】変わらない青



  藍色織紋布料上,華麗金色配飾閃爍著的微光。與輕柔撫摸著他頭髮的手。
  風吹過樹梢時的沙沙聲和身後那個人低聲哼著的什麼歌謠和在一起。

  那是占據他幼年時期最大部分的回憶。

  
  
  天氣很好。
  鶴丸伸了個懶腰。不需要出陣的日子,照顧馬和下田的工作也有其他人負責了,對他而言還真有點無聊。審神者不曉得上哪裡去了,大概是去見上司回報工作狀況?隨意指定了幾個人處理雜務,接著就轉身離開了本丸。大俱利伽羅從一早就悶在自己房裡沒出來過,至於燭台切光忠,不意外的話應該在研究剛收成的作物該如何料理。反正也不是審神者頭一回讓他們自己打發時間了,大部分的人早已習慣在這種時候找點事情做。

  ──那麼,該做什麼好?捉弄一下短刀,還是隨便找個人來比試呢?要是去了馬廄,大概會被鯰尾丟馬糞吧。
  如果沒有從長谷部那兒接到審神者的命令,很多人甚至一整天都不會出現。比如說山姥切。鶴丸看了看四周。沒什麼人。
  

  岩融和短刀們正在玩捉迷藏,似乎大夥都躲到了本丸的另一端,在當鬼的五虎退帶著小白虎往那頭走去之後,鶴丸突然有種只剩自己一個人的錯覺。

  好像離一切都很遠。

  加州清光與大和守安定對練時發出的叫喊平常總是嘈雜得驚人,現在聽起來卻模糊而破碎。為風吹散一般斷斷續續地傳來,時而消失的聲音像來自另一個世界。被指派去做農活的堀川國廣聲音他本來是聽到不想再聽了,開口閉口老是提到和泉守兼定讓他感覺耳朵都要長繭,此時意外地想藉由聽見那出現過於頻繁的親暱稱呼確認其他人的存在。
  僅有庭院中,竹筒偶爾將水傾洩而出的細微聲響。

  春日的本丸有如靜止。
  
  覺得不自在。什麼也沒有,廣大空間裡像是暴雨前的滯塞感壓得他快要無法呼吸。
  ──什麼啊,這種與世隔絕的無聊氛圍。
  鶴丸下意識地動了動身子。好像這樣就可以打破些什麼。

  必須要做些什麼才行。

  (無聊得心都要死掉了呀。)

  他離開的步伐急迫幾乎像是奔跑。

  
  
  他已經不記得在這裡待了多久。一天?一個月?十年?時間的流動於他而言沒有意義。暗無天日的墓穴中冰冷而潮濕,有蟲子爬過他作為刀劍的本體,不過他並不介意。
  即便鏽蝕也沒有關係了。
  他看不到棺廓內安達貞泰的遺體,不過想必他一定是在眾多微小生物的嚙咬下一點一點地失去原形。應該不會痛的吧,貞泰。人們不是說,死後會到達那個無病痛無苦難的極樂世界嗎。此處你肉身發生的事,你是不會為此困擾的吧。鶴丸閉上眼睛。
  意識有點模糊,像是即將入眠。
  (笑話。付喪神談什麼吃喝拉撒睡那些有關於活著的事。)
  付喪神要怎麼樣才會消失呢?從擁有「鶴丸」這個意識以來的兩百多年想了無數次,不過正確答案是什麼卻從來都不曾明白。大概是隨著刀的本體毀壞而逝去。那將會是,很長很長的一段路程呢。雖然要等上很久這點讓人不安,不過沒問題的吧。
  有如藉由回想美好的事物讓自己做個美夢般,回憶著那不知名的歌謠。以及安達家的事。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侍奉著安達家主。雖說以主上的地位而言,作為家傳寶刀的他很少直接用於戰場上,不過偶爾能跟隨主上感受沙場上的喧囂,那令身軀為之顫抖的感受還是讓他難以忘懷。鮮紅的血染上了銀白色的刀身,還真像是鶴呀。被這麼說。已非當初那個怯怯地以指尖觸碰刀的稚嫩孩童,成為家主的貞泰持刀之手穩定而溫暖,那手掌所帶來的熾熱更甚於沾染他刀身的血液。不愧是以鶴為名的刀吶。他名為安達貞泰的主說,帶著滿足的笑。
  就連最後都是帶著他……就算是到死前一刻也──

  不要再想了。到此為止就好。
  鶴丸命令自己鬆開握住的拳頭。

  作為刀。如果能與主人一同腐朽,那還真是榮幸的一件事。
  如此,就能得到平靜、到達你所在的地方了吧。吾主貞泰啊。

  
  
  今劍,你過去一點。鶴丸示意今劍往壁櫥的裡面靠。
  哦?要做什麼嗎?發現他似乎有什麼打算的少年反而興奮地又湊近了些。
  拿出黑筆在布料上比劃了一陣之後,鶴丸打開筆蓋。先圈出一個大圓,然後畫上四支獠牙。接著把中間塗黑。
  我要一些空間畫圖啦。
  
  
  他決定要不請自來地參加短刀們的捉迷藏。
  嘛,這種遊戲還是多一點人才比較好玩吧?──這麼想著,於是跟著到了本丸的另一端,還順手拿了些道具。
  隨便挑了個房間然後拉開壁櫥的門,鶴丸意外地發現裡頭已經有今劍躲著了。
  岩融呢?不是平常都一起行動的嗎?
  一瞬間以為自己被找到了的今劍聲音因為緊張與激動還有點不穩。
  岩融沒辦法躲進這裡啦,所以他去躲別的地方了。鶴丸也要加入嗎?
  嗯嗯。
  快點快點。
  本來只有今劍躲著的壁櫥一下子又多了另一個人,使得原先對一個人而言還算寬敞的空間瞬間變得擁擠了起來。兩人手忙腳亂地在堆著被單的壁櫥裡調整姿勢。
  總覺得好像躲在洞中一樣。鶴丸試著縮起身體側躺。或許像是──墓穴?
  眼前出現了今劍的木屐與光著的腳丫子。戴著金色腳環的腳丫都快碰到他的鼻子了。
  啊啊,那種東西怎麼樣都好啦──不行,要換個姿勢。這樣太詭異了。於是戳戳今劍的腳表示想再換位置,卻意外地讓今劍因為搔癢而發笑。

  又一陣手忙腳亂後──還以為要洩漏位置了呢,今劍笑成那樣子──總算調整到兩個人都覺得舒適的姿勢了。鶴丸環抱著膝蓋,與一臉笑嘻嘻的今劍對望。
  沒想到你這麼怕癢。感覺外面的人都要知道我們躲在裡面了啦。
  因為是真的很癢嘛。今劍的臉還因為剛剛的笑而紅通通的。這樣已經很好了哦,有時候被岩融搔癢會笑得更大聲呢?

  就這樣屈膝躲在壁櫥裡發呆了一下。
  聽到亂藤四郎被抓到的笑鬧聲,鶴丸才猛然想起自己還帶了東西呢。

  糟了糟了,真是差點就忘了啊。今劍你過去一點,我要一點空間畫圖。
  哦?什麼什麼?
  雖然聽他的話往壁櫥內側挪動了一點,不過才沒多久今劍就又因為好奇而貼了上來。
  鶴丸把布鋪在腳邊,勉強拉出了一塊平整的地方。越過膝蓋開始作畫。

  要畫鬼臉嗎?
  今劍總算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等等五虎退找到我們的時候給他來點驚喜吧。
  好耶──
  

  有人進到房間裡了。
  鶴丸示意今劍安靜,然後迅速地套上了畫有鬼臉的白布。
  腳步聲朝壁櫥靠近。
  三步、
  兩步、
  一步。
  
  唰地一聲壁櫥的門被拉開。


  「哇──嚇到你了吧!」  

  

  「好久不見了,鶴丸。」三日月說,帶著淡淡的笑。
  和他一直以來記得的一樣。
  什麼啊,沒有嚇到嗎。覺得有點失望,鶴丸拿下面具。戴著面具再冷不防地跳出來明明對人類很管用的。
  再次見到三日月時他已為北条貞時所持有。
  「你一副毫不意外的樣子呢。」他抱怨。
  是這樣嗎?但能再見到你實為甚好之事。對方掩嘴,輕輕地笑了。

  他一屁股在三日月身旁坐下。春花燦爛的庭院中有蝴蝶穿梭,色彩鮮艷得有些刺目。不遠之外,他們各自的主人在廊下飲酒作樂。說這麼好的天只能關上房門談政事未免太過可惜,於是在要事告一段落後便移到外邊賞花。
  「倒是不知道你從何時養成了這種嚇人的興趣。」三日月打趣地說,「聽說自從北条家主得到了名物鶴丸國永後,家中三不五時就會出現白色的鬼影,下人們都嚇得不輕呢。」

  他聳聳肩。
  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嚇人的呢?  
  「因為太過無聊了啊。人們老是做著一樣的事,心都要死掉了。」鶴丸踢著腿說。

  刺眼的光與嘈雜的人聲。
  土石崩落的聲音將名為鶴丸的意識喚回,伴隨著『找到了』的低語,當他注意到的時候,身為刀劍的本體已經被某個人握在手中。縱然抗拒著不想回到塵世,再次出鞘後被喚醒的意識卻怎麼樣都無法再次回歸虛無。
  讓我在這裡腐朽吧,如此吶喊卻從沒有得到回應。被帶回北条家作為戰利品奉上,他的新任主人藉由砍殺牲畜來測試刀鋒。就算作為陪葬品埋沒了這麼久卻依然鋒利,果然是把好刀吶。不枉費我花了那麼大的力氣讓人去找。讚歎的語氣中得意之情滿溢。
  (──果然是這樣子。還真是無趣啊。)
  雞隻黏稠的血液沿著刀刃滴下。武器渴求鮮血的本能從未被遺忘過,但那股溫暖腥熱依然令他作嘔。
  他從此成為北条貞時隨身攜帶之物。
  
  「無聊所以惡作劇是嗎。」三日月若有所思的樣子。
  「不行嗎?」挑釁似的反問。
  「我可沒這麼說。」對方淺笑。「只要你能因此滿足就好了。」

  接下來好一陣子沒有人再開口。從主人那裡傳來了大笑聲,北条貞時笑著的同時一邊拍打大腿,足利貞氏則比劃著什麼。大概是講了什麼下流的笑話,湊近交談之後又是一陣大笑。笑到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樣子,是受到酒的影響吧。 
  風帶著花與泥土的氣味吹來。
  與那邊相比,緣側這端靜得出奇。就只是靜靜地坐著,在那之後就沒有任何動作的三日月讓鶴丸不禁懷疑起他是不是睡著了。側過臉偷看對方卻也不是閉起眼睛的樣子,三日月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望著庭中花叢,鶴丸總覺得對方其實並不是專注在賞花上。

  「你難道都不會想找些樂子?」良久,他忍不住問。



  ──啊啊,沒想過呢。

  縱使已經活了這麼久,卻從來不曾覺得無趣過。就算是發生過無數次的事也是,在每一次經歷的當下還是會覺得新鮮,想仔細地體會呢。
  三日月回答時還是帶著笑地看著庭院,有如享受著他的問題般。平靜的語氣中帶著一種混合了愉悅與懷念的感覺。
  像這樣和你一起坐著看花也是。雖然很久以前就曾這樣一起在緣側上待著、而照現今主上的交情大概也還有很多機會前來拜訪,但於我而言每次的碰面都很值得珍惜。

  ──所以從來不需要特地去想什麼方法來排解無聊。

  三日月轉過頭來看著他。
  金色的流蘇隨著動作在髮間輕輕搖晃。

  或許對喜歡新鮮事的鶴丸而言,抱著這種想法的我是個無趣的傢伙吧?

  

  「鶴丸殿下,請您適可而止一點!」
  驚嚇過後的一期一振正以慘白的臉色對鶴丸訓話。

  什麼嘛,怎麼會剛好是一期來開門呢。不是五虎退當鬼的嗎──忍不住在內心嘀咕,鶴丸還是乖乖地站在一期一振面前讓他訓話。
  今劍也跟著在他旁邊站好。不用說,還是一臉笑嘻嘻的──完全不以為意的樣子。
  
  在外面的人拉開壁櫥門的同時,鶴丸頂著畫有鬼臉的白布跳了出來(同時今劍也跟著衝出來了)。還想說怎麼沒有聽見五虎退被嚇到時的大叫呢,拿下布料就發現一期一振一臉慘白地盯著他,原先手上拿著的、剛曬乾收進來的被單則掉了一地。
  雖然沒有像預料中的嚇到五虎退,不過能看到一期這個樣子也算是意外的驚喜。要是能嚇到跟著大叫就更有趣了吶──這麼想著,下一秒就聽到回過神來的一期一振喊著『鶴丸殿下』的憤怒嗓音。

  您怎麼老是這個樣子呢、如果我手上拿著的不是被單,而是瓷器或是火燭的話,這是多危險的事情啊。一期一振的聲音雖然帶著怒意,不過更多的是無奈。大概根據以前相處的經驗知道就算講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如果您真的這麼無聊的話,幫忙燭台切殿下準備食材,或是與和泉守殿下他們一起替田裡除草都好,還請做些嚇人以外的事情吧。像個大人一點。」一期一振皺起眉頭,然後發現了在一旁的今劍,「啊,今劍殿下的話沒關係的。我沒有要教訓今劍殿下的意思,您還是快去和弟弟他們碰面吧,他們好像打算玩其他的遊戲了?」
  這是差別待遇吧。今劍年紀可是比我還要大耶。看著今劍蹦蹦跳跳離開的背影,鶴丸默默地想。
  
  一期一振一邊唸著一邊收拾掉在地上的被單。然後抱著滿懷的被單站住,看起來竟有點發愣的樣子。
  要不要我幫忙。鶴丸無言地伸出手。
  「……感謝。」

  他抓著被單的一端,然後往後一站,和一期一振合力把被單抖開。接著再靠向前,把被單的兩角交給對方。摺成長方形後又重複了動作兩次,直到白色的被單被摺成了厚實的長條狀。
  然後又幫忙一期一振把稍早因為躲藏而弄亂的壁櫥整理好。最後把被單置入,拉上門。
  「……就算幫我摺了被單,我剛才說的話還是不打算收回喔。」

  「您還是要多注意一點啊。」
  放鶴丸離開前,一期一振忍不住又交代。

  是是是知道知道──
  鶴丸背對著一期一振揮了揮手,然後快速地逃跑。
  
  

  潮濕的泥土氣味。下雨了。
  
  鶴丸坐在殿外石階上,看著稍遠處雨中的紫陽花。雨勢不大,細細的雨點打在花叢上,讓淺藍與粉紫的花朵看起來灰濛濛的。
  因雨的緣故,神社境內沒什麼人。
  如果是這樣的天氣的話,那個男人會來的吧?美其名是來參拜,實際上卻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以熾熱的眼神盯著他刀劍本體的那個男人。鶴丸支著下巴,百般無聊地望著石階前的廣場。不,說是不知道在想什麼並不正確。他嘲諷地笑了笑。被那樣盯著看,誰會不明白他腦中轉著的是什麼念頭呢。

  在那之後又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都忘了作為刀,投身在戰場是什麼感覺。
  曾經侍奉過的主人是多到他數不清了,不曉得從哪時開始就再也不曾感受過貫穿軀體、劃開血肉的感覺。被擱置刀架上當作主上賜與的貴重寶物小心對待,身為刀劍的意義是什麼呢?在充滿珍奇物品的房間中渡過的日子裡他想了又想。沒有答案。

  ──如果是他的話。一定只是笑笑的、不會為此困惑吧。
  長久以來只是陪伴在主人身邊未曾出陣,因而被稱為不殺之刃的三日月。幾經易主卻也幾無掠奪過什麼人的性命,唯一一次的親上沙場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之前。
  (人稱劍豪將軍──足利義輝的最後一役呢。)
  而在他最後幾次還能見到三日月的日子裡,對方掛在嘴邊的淺笑似乎不曾變過。

  他突然很想看看到了現在,三日月的笑容是否還是和以前一樣。

  然後輾轉於諸家。
  主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不變的是他自此再也沒有被用於殺戮。最後的主人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將他供奉於神社他是不可能知道了,但是他並不討厭這樣。很久不曾聽見『真是把好刀啊』這樣的讚歎,偶爾才有人前來參拜的神社裡安靜有如隔絕一切欲念。
  要說有什麼不滿的話。大概就是怎麼樣也無法讓「鶴丸」回歸虛無吧。
  以為只要像那時在貞泰墓中一樣閉起眼睛就能得到平靜,但是不管他試了再久卻還是無法像過去那樣沉睡。或許是不夠靠近死亡。
  挫敗之餘鶴丸只好放棄可以就此永眠的念頭。
  明明已經是御神刀了。卻不知為何在如此靠近神的所在也無法得到滿足。被一種無法言喻的煩悶感困擾,但或許去到哪都不會有所改變吧──在神前都是如此了,更何況是回到塵世呢。這麼想著,於是就只是靜靜地待在神社裡等待時間流逝。
  
  在說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的感覺中渡過了好些時光,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在神前許願。直到被某個人充滿欲求的灼熱視線給刺痛,才意識到──這樣的日子,大概就要結束了吧。

  腳步聲。
  鶴丸抬起頭來,剛好看見那個男人正踏上石階。沒有打上紙傘,他看不見戴著斗笠的男人臉上的表情。踏上石階的步伐速度很快,但聲音卻幾不可聞。
  喔,你來了啊。今天比較晚呢。
  儘管知道眼前的男人根本看不到他也不可能聽見他的話,鶴丸還是如此說著。
  他看著男人經過他身邊,往殿內走去。起身跟在對方身後,鶴丸一路大步跟隨著男人直到對方在置刀架前停下。
  他們並肩一起看著置刀架上的、他刀劍的本體。鶴丸國永。

  空間裡安靜得連男人的呼吸都可以清楚聽見。

  「很漂亮吧?」鶴丸輕輕地說。
  鋒偏小,纖細的刀身比起實戰刀更像是藝術品一般。就算在其他平安時代的名刀之間也是極品呢──大概,是類似這樣的感想吧。他微微歪了歪頭,看著男人緊緊握拳。
  對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在準備伸出手前像是猛然想到什麼似的環視四周。
  「沒有人的喔。」
  神主他們正忙著呢。
  
  當本體被拿下置刀架時鶴丸笑了笑。被汗水濡濕而輕輕發抖的手不知怎地讓他覺得有點可憐。
  (──果然,你是來帶我走的啊。)

  男人將刀劍拽在懷裡,用同樣安靜而快速的腳步轉身離開。
  
  又要回到俗世了呢。







  (──但是。)

  (如此一來──)

  
  
  
  ✽

  大量的花瓣飄落。粉色的櫻花花瓣掩蓋了棋盤表面,連帶地也沾染上江雪左文字與石切丸的頭髮,有如下雪一般。
  「嘿──意外吧?」
  鶴丸坐在樹枝上,對著樹下的江雪左文字與石切丸咧嘴。要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偷偷爬上樹枝、蒐集花瓣,再一口氣倒下可不容易呢──雖然石切丸應該不會發現,但如果是敏感的江雪的話,一不小心就會露出馬腳了。

  被傾倒了大量花瓣的石切丸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頭頂。接著笑了起來,「哦,是鶴丸啊。」
  「的確是嚇到了啊。不過跟你以前那些比,這次倒意外地挺風雅。」
  一旁的江雪左文字則嘆了口氣。「……唉。」
  他先是看看被櫻花覆蓋的棋盤,然後再看看石切丸。絲毫不打算清理身上花瓣的樣子,他像往常一樣將手掌舉到了胸前。「看來是無法繼續了。」
  聽到了江雪的話,鶴丸將視線轉向了兩人中間的棋盤。雖然沒有完全被花瓣遮掩,不過大半面積被粉紅色覆蓋的棋盤上已經很難看出原先對弈的情勢了。雖然說將花瓣清除的話也不是不能繼續,不過一來太花時間、二來稍不留意就會動到棋子。
  「看來是呢。」石切丸答,「該說幸好被鶴丸打斷了嗎?繼續下去的話應該會輸得一敗塗地吧。」呵呵地笑了,完全不介意的樣子。「真是對不住啊,江雪。」
  「啊啊,抱歉抱歉。」鶴丸搔了搔頭。一開始沒想到會影響到兩人對弈的。
  「如果不介意的話,重新一局如何?」

  江雪左文字沒有直接回答石切丸的話,反而轉向了鶴丸。
  ……這麼做很有趣嗎?」
  「咦?」
  「灑花瓣或是捉弄短刀之類的……真的那麼有趣嗎?」
  糟糕,江雪生氣了嗎?鶴丸暗暗感到不妙。雖說不喜鬥爭的江雪自從來到本丸之後就沒有一天露出笑臉過,但不管怎麼說那總不是真的生氣。難道今天他要當第一個讓江雪動怒的人了?
  是否認真地道歉比較好啊。
  「呃──」
  要不要連以前對小夜左文字撒的謊一起自首、順帶發誓再也不會對左文字家的人做任何事?
  「如果很無聊的話……和我下盤棋如何?」
  「什麼?」
  還在想時,被對方說的話嚇了一跳。
  江雪左文字指了指堆滿花瓣的棋盤。「一盤就好,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看來老是找我當對手讓你感到無聊了啊。」石切丸笑道。「也好,讓我有個機會看看別人是怎麼應付你攻勢的。鶴丸覺得怎樣?」也跟著抬起頭看向鶴丸。
  「這還真是嚇到我了啊。」竟然會被江雪邀請對弈──他還沒和三日月或鶯丸以外的人下過棋呢。

  他想了想。「好啊,反正現在正好閒得發慌。」
  「那就請多指教啦,江雪左文字。」

  ✽

  「不要過來。我想一個人。」鶴丸才剛踏出腳步,大俱利伽羅就開口說。 
  唉呀,我什麼都還沒有做呢?
  鶴丸有趣地看著大俱利伽羅。而後者則用看到什麼危險東西的提防眼神死死盯著他。

  被落日鍍上一層紅金的寬闊空間。穿越置刀架的夕陽餘光在其後拉出了長長的影子,陽光染紅了的牆壁有如為火焚燒。
  見過客後,鶴丸被僕役們送回他和大俱利伽羅、以及其他伊達家收藏之物所在的房間。為了讓主人能隨時前來賞玩,充滿了珍稀物品的房間內整潔而寬廣。與其說是倉庫,不如說是展示場一般──不只一次聽見前來參觀的客人們這麼說。
  因為是乾淨整齊到可以帶客人進來的寬敞空間,所以當被僕役小心翼翼地單獨帶出去時鶴丸才感覺到驚訝。不是親自前來觀賞、而是將房間內的東西帶去對方面前展示,大概,這次的客人是地位非常高的人吧。
  (比如說──將軍?)
  (縱然已經不再掌權。但是德川家還是稱得上地位崇高吧。)
  帶著有點忐忑的心情離開房間,跪坐在看不見他的客人面前。在雙腳因為長時間維持相同姿勢而發麻時,鶴丸忍不住嘲笑自己怎麼過了這麼久還會有那種不安的感覺。早該被時間抹去了才對。
  聽到主上打算將自己獻給客人時覺得鬆了口氣。到了這個年代、到了這個人的手裡,或許再也不會有機會易主了吧。
  雖然和自己離開神社時的期望不同。但總算不用等待的感覺不知怎地讓鶴丸覺得輕鬆。

  那麼剩下的,只有該怎麼向大俱利伽羅說了。
  
  看著一臉警戒的大俱利伽羅,鶴丸舉起雙手表示沒有要做什麼,內心覺得有點好笑。果然是以前惡作劇玩得太過火了,現在連想要好好講個話都會被提防呢。
  ──不過,我可不會因此感到後悔。畢竟要是生命中都沒有任何一點驚喜,那就太無趣了呀。鶴丸默默地想。
  沒記錯的話,一週後就要啟程了吧?雖然說這種事情還是早點講比較好,不過照現在的樣子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大俱利伽羅開口。
  覺得有點麻煩,索性放棄思考。
  「雖然有點事想說,不過你好像不想和我講話?」
  對方不發一語地盯著他。
  「總之我要去外面吹吹風。如果你之後有心情聽我說的話,應該知道到哪裡找我吧。」
  

  踩著牆腳堆置的雜物,爬上旁邊、稍矮一點的牆上。攀上屋頂之後張開雙臂,像是走獨木橋般穿越兩側的建物屋頂,再順著瓦片往正殿最高處的屋脊走去。然後坐下。
  在招惹大俱利伽羅之後爬上屋頂躲他,來到伊達家之後總是這個樣子呢。鶴丸托著下巴,看著稍早還是赤紅色的天空逐漸轉成了暗紫。已經可以隱約看見月亮的樣子了。
  到了天皇家之後應該也有很多機會對其他刀劍付喪神惡作劇,不過沒了像大俱利伽羅這種會認真對他回手的人,大概會覺得少了什麼吧。
  晚風吹動著他的衣袖。

  「你要說什麼?」聲音從下面傳來。
  比想像中更快跟出來啊。
  他沒有看到大俱利伽羅的身影。在他看不到的屋簷下面,對方大概正雙手環抱著胸口、靠在柱子上吧。
  「我啊,今天被帶去見了某位客人。」
  「──直接講重點。」

  「……下週。」
  「主上決定將我送給那個人。下週我就會離開了。」
  
  或許是因為處在屋簷上的關係。只剩下風在耳邊呼嘯的聲音。
  
  「──喔。」過了很久,總算聽到大俱利伽羅的回話。

  「那個客人,是誰?」

  「天皇。」
  「這下就成為御物了呢。還真是榮幸啊。」鶴丸聽見自己以輕鬆的語氣說。
  「你可不要太想我啊。」

  對方沒有跟著爬上屋頂真是太好了,忍不住這麼想著。
  不然他是沒辦法當著大俱利伽羅的面輕易地就說出這些話吧。
  
  又是一陣沉默。

  「──還巴不得你這種人快點走呢。」

  不曉得說出這句話的大俱利伽羅是什麼表情呢。

  「就這樣?」

  雖然想過是不是要為了一直以來對他的惡作劇表示一點什麼。
  不過這樣就太感傷了。
  「就這樣。」
  
  「……那我要回去了。」
  最後大俱利伽羅說。
  
  果然自己還真不擅長這種場面──不曉得當初燭台切要離開的時候,是怎麼對他說的。鶴丸閉起眼睛,仰頭感受夜晚的涼意。
  好像要就這樣融化在夜空中似的。

  ──啊啊,今晚是滿月啊。
  
  再次睜開眼睛時,看著天上的月亮,他想。

  

  『正因總是如此心浮氣躁,才會棋路紊亂而慘敗。』
  『要設法靜下心來才行。』
  不知怎地江雪左文字稍早說的話一直讓他有點在意。

  什麼啊江雪那個傢伙──鶴丸伸了個懶腰,往演練房走去。

  就算並沒有很常下棋,好歹他偶爾也是會和三日月或鶯丸對弈的啊──雖然都是被要求才會答應啦,他不太會主動邀人下棋──怎麼也無法料到會從一開始就被江雪壓著打。再怎麼說他對上三日月還是有一半的贏面呢?至於鶯丸,贏一兩次也是有的……吧?
  我的功力應該沒那麼差吧。
  ──想想總有點心虛。

  啊──不管了,怎樣都好啦。

  「和你對練真是無聊透了啊,根本就像在對鏡子揮舞一樣。」
  「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你,加州清光。」
  「唷,你們練習完啦?」
  「啊,是鶴丸。」坐在地上的兩個人異口同聲。
  「對練辛苦啦。」他對兩人遞出沾了水的毛巾。

  加州清光與大和守安定看著鶴丸伸出的手,轉頭互看了一眼,然後又將視線轉回鶴丸身上,誰也沒有動手接過毛巾。
  「喂喂喂,我有這麼不可信嗎?」
  「因為太多驚喜了嘛。」加州清光小心地說。
  「才剛比試完又累又渴的,這時可不想被驚嚇啊。」大和守安定補充。
  「只是普通的毛巾而已啦。」
  兩個人又互看了一眼,最後才伸手接過。「……謝啦。」

  「那麼,是什麼風把你吹來這裡?」一手將綁好的髮束拉高,一手在後頸搧著風,就算已經用毛巾稍微擦拭過了,加州清光看起來還是很熱的樣子。「總不會是真的來慰問而已吧?」
  「該不會是想不到要做什麼所以到處晃晃、隨便找人聊天?」

  被大和守安定說中,鶴丸竟有點語塞。
  「嗯──或許吧。」

  加州清光咦了一聲。「真稀奇啊,鶴丸居然也會有找不到事做的一天?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呢。」
  「該不會是到處得罪人所以最後被趕到沒地方去了吧──嗚哇!」大和守安定曲起身體摀住肚子,「加州清光你搞什麼鬼!」
  「笨蛋你是不會看場合說話嗎!」理論上應該是要對大和守安定的低語的,但音量沒有降低多少的清光聲音鶴丸聽得一清二楚。「就算我也這麼覺得,也不能當著別人的面大聲說出來啊。」
  呃,可是我都聽到了喔。
  「抱歉啊這傢伙不是故意的,請不要放在心上──」
  「就這樣你這醜八怪就用力肘擊我?」
  「誰醜八怪?你才是醜八怪!」
  
  鶴丸坐在地上,看著才剛結束練習的兩人又抄起放在一旁的木劍對峙。
 
  啊,果然動作很像呢。 

  「殺了你喔,小貓咪!」
  「喔啦喔啦喔啦──!」

  再待下去好像也沒什麼意義了?
  他轉身拉上紙門,將兩人的叫囂關在身後。

  
  
  被一期一振趕了出來。

  起先是因為覺得平野藤四郎正襟危坐的樣子實在是太無趣了。什麼嘛,才那麼小年紀的孩子就會說出『身為皇室御物,即使沒人前來參觀也要維持端正的儀容』這種話。從現在開始就這麼一板一眼的,長大以後會變成多麼死氣沉沉的傢伙啊。於是坐到了平野藤四郎的旁邊,對他說了一個關於棺材的故事。
  然後把他給嚇哭了。
  接著就被趕到的一期一振教訓,並且趕出房間。

  「真是毫無幽默感的傢伙啊……。」他嘆了口氣。
  剛澆過水的草坪上還帶著水珠。被一期一振趕出房間後一時想不到該去哪裡、而身為刀劍付喪神的他們又不能離開自己的本體太遠,於是鶴丸便晃進了中庭。
  隨意地躺了下來,將雙手枕在腦後。然後閉起眼睛,感受著太陽照在身上的溫暖。
  天氣這麼好,無法離開這裡實在太無聊了啊。
  
  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自從離開伊達家之後,已經過了好幾十年。就算一直都待在同樣的地方以御物的身分被人看管,藉由照顧他們的人身上服飾的變化與他們的對話內容推測,也能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經變成了他難以想像的樣子。
  戰爭開始了、戰爭結束了。曾經有一度掌控這個國家的……那是美國人嗎?現在已經離開了。即便是這裡也出現了很多以前沒看過的東西。冷氣。調整溫度與濕度的東西。好多好多的改變啊。
  (──即使都是他所無法觸及的。)

  柔軟草皮被人踩過的悶聲。
  鶴丸沒有張開眼睛。總覺得是想繼續對他訓話的一期一振。
  「鶴丸殿下,您為什麼要對平野說那種話?」
  猜對了。
  「就算待在這裡讓您覺得很無聊,也不該用那種恐怖的故事嚇那麼小的孩子啊。」
  他睜開眼睛看了下一期一振。比起生氣更像是莫可奈何的表情。
  將視線轉向正上方的天空。
  「嗯……那很恐怖嗎?」
  「是。」一期一振嘆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雖然我知道您故事的靈感是西洋的童話吧,但是改成那樣對孩子而言真的太過分了。」

  靜置於玻璃櫃中、被當作珍貴收藏品的刀劍。與困在其中的刀劍付喪神。
  在狹小密閉的空間裡待上了數十年數百年,再也無法離開了吧,這麼想著。
  於是躺下、閉起了眼。進入很長很長的沉睡。
  ──直到再也無法醒來。

  (大概不僅僅是個故事而已。)

  「──您在想什麼呢?」

  一期一振輕輕皺起眉頭的臉上看起來很擔心的樣子。
  總是那麼容易操心的個性啊。這麼愛照顧人,大概跟底下有很多弟弟有關。
  不好好給個理由大概無法打發。

  「只是無聊得發慌了而已。」鶴丸對一期一振咧嘴笑了下。「抱歉啦一期。下次不會再用恐怖故事嚇他的。」
  對方一臉困惑。
  「要說在想什麼的話,頂多是下次該換什麼花樣而已。沒想到那麼正經八百的孩子膽子卻那麼小呢,讓他嚇成那樣真是不好意思啦。」

  大概知道問不出什麼來的一期一振最後只好放棄。
  「好吧。請您不要太亂來喔。」對方離開前像是很不放心地這麼說著。
  知道知道。
  
  就這樣將自己想的事情當成故事講出來,還真是不像話啊。鶴丸忍不住自嘲。
  伸手舉向天空,然後張開手掌。從指縫間看著天空中的白雲飄過,他收起手指。感覺這樣好像就可以抓住什麼。

  就像死掉了一樣。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曾經對三日月這樣說過。日復一日地做著同樣的事情,心都要死了──結果沒想到自己也變成了這個樣子呢。為了不要那麼強烈地感受到欠缺了的什麼,於是企圖透過各種惡作劇為平靜無波的日子帶來改變。
  結果好像漸漸變得習慣了。


  陽光依舊燦爛。
  會這樣一直待下去吧。鶴丸收回伸出的手。縮起身體,閉上了眼睛。

  

  「這不是鶴嗎。」
  坐在緣側上的三日月手中捧著茶,對鶴丸微笑。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反問。

  想不到可以做什麼了。
  離開演練房之後又去馬廄和田裡看了一下。馬廄裡空無一人,推測結束了工作的鯰尾與藤四郎應該是跑去洗澡了?田中,堀川國廣又找了另兩個兄弟來幫忙除草,和泉守兼定則在一旁將拔下來的雜草堆集起來。雖然只有堀川與山伏國廣偶爾會講上一兩句話,但總覺得四人散發著一種容不下旁人打擾的融洽氣氛。
  在本丸中到處閒晃,看看其餘眾人用自己的方法渡過審神者不在的、悠閒的一天──好吧,真的無事可做。最後鶴丸終於不得不承認。
  覺得不做些什麼打破這種無聊的狀態不行,但繞了好大一圈之後卻發現什麼都沒辦法做。
  很討厭的感覺。

  乾脆回去睡覺好了。看著次郎太刀大白天就喝到微醺、躺在地上快要睡著的樣子,他想。雖然總覺得睡覺是種浪費──
  一旁靜靜看書的太郎太刀對他點了點頭。
  
  沿著迴廊一路經過粟田口家短刀的大房間──中間還差點撞上了跑給愛染國俊追的秋田藤四郎──繞過正在幫小夜綁頭髮的宗三左文字,然後右轉。放棄去找大俱利伽羅、直接走到最底端,最後一次拐彎繞過屋角打算回自己房裡時,鶴丸發現三日月正坐在他房前走道上。一旁擺著的茶壺都涼了的樣子,不曉得已經坐了多久。
  才想叫住對方,結果是三日月先打招呼了。

  「怎麼會在這裡……嗎?」三日月頓了一下,好像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似的。然後笑了下,「沒想過呢,總之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坐在這裡好一陣子了。」
  「你也太過於悠哉了吧。」鶴丸忍不住說。
  三日月還是那副笑笑的樣子。「因為上了年紀了嘛。」
  「鶴要回房休息了嗎?」好奇的語氣。

  「啊啊。因為無事可做啊。」
  
  「這樣啊。」三日月若有所思地說。然後提議,「如果很無聊的話,不如陪我在這裡坐坐吧?」用手拍拍身旁的位置。
  鶴丸挑了挑眉。
  「就當作是陪伴老人家吧?不然爺爺一個人坐在這裡可是會很寂寞的呢。」
  「別講得你多可憐似的,老頭。」鶴丸輕哼了聲。
  
  他最終還是走到三日月身旁坐下。

  「要喝茶嗎?雖然可能有點冷了。」對方拿起置於另一側的托盤。上面還放了一個空著的杯子。
  「沒關係,我不用。」


  粟田口家短刀的笑鬧聲遠遠地傳來。

  其實從這裡看不到什麼景色。跟三日月那個靠近池塘的房間比起來,最邊間的這個房間根本毫無景緻可言。稍遠之外種了些樹,再過去的話就是本丸的外牆了──除了晚上可以賞月之外,白天的景色幾乎沒有任何可看之處。
  真的要這裡嗎?還有其他視野比較好的房間喔?當初和審神者說要這個房間時,對方一臉驚訝的樣子。
  沒關係。反正我本來就不是很愛賞景的人。那些房間就留給比我風雅的傢伙們吧。
  鶴丸想起剛來到本丸時,要挑房間的事情。
  

  就這樣静靜地看著單調的景色。
  他注意到三日月似乎沒有碰過手中的茶。僅僅是捧著而已。
  

  大概,當他在本丸中到處亂晃的時候,三日月就一直坐在這裡了吧?鶴丸想。
  
  ✽
 
  「我今天捉迷藏時和今劍一起躲進了壁櫥裡。」

  「本來是要嚇當鬼的五虎退的,沒想到是一期打開了壁櫥。」

  「嚇錯人了呢。結果被一期臭罵了一頓,說我要更有大人的樣子一點。」

  「什麼嘛,明明今劍的年紀比我還大,一期卻放過了他。一期也真是以貌取人的傢伙耶。」

  「然後去找石切丸,不小心打斷了他和江雪對弈。」

  「接著意外地被江雪邀請下了盤棋。」

  「在棋盤上被血洗了啊,明明是個和平主義者,沒想到對弈的時候這麼可怕呢。」

  「我也是贏過你的,怎麼會輸成那樣啊。」

  「最後去看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不知怎麼搞的他們兩個又吵起來了。」

  「他們兩個的劍法真的是很像耶,有趣極了。」
  
  「──那你呢?」

  自顧自地開口,打破沉默。

  聽到三日月的回答時鶴丸忍不住笑了。

  「我啊,在主上離開後去廚房和燭台切要了壺茶。然後就一直坐在這裡了呢。」
  
   ✽ 
   
  白色的光。與飄落的花瓣。
  
  「新夥伴出來了哦?」
  似曾相似的少年嗓音。

  鶴丸張開眼睛。鍛冶屋般的房間內,各種資材雜亂地堆放著。小小的鍛刀妖精一臉得意,似乎有誰在他前面拚命地踮起腳尖、想看清他的樣子。
  紅色的眼瞳與灰色的長髮。蹦蹦跳跳、讓人聯想到天狗的孩子。
  (這不是三条的──)

  「唷。被我突如其來的出現嚇到了嗎?」
  「哇──是五条家的鶴丸──好久不見了!」今劍的嗓音聽起來很興奮,「歡迎來到本丸!主上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被今劍拉著衣角去見他口中的主上,鶴丸才逐漸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為了避免歷史被改變,因而被指示與修正主義者對抗的審神者。與因此被召喚出來、賦予實體的刀劍付喪神。
  今後請多多指教了。以白布遮住上半臉的少女說。雖然目前本丸裡的人還不多,而且大部分是孩子般的短刀,或許在戰鬥方面會相當依賴你──不過我會努力盡快召喚到其他刀劍的。 
  「其他歷史上的名刀嗎?」
  「對。怎麼了嗎?」
  「不,只是問問而已。」

  三条家的今劍與石切丸都已經出現了。這樣的話──

  「這可真是叫人期待吶。」他對審神者咧嘴一笑。「不曉得下次會是怎麼樣的驚喜呢?」

  雖然對他的反應感到有些不解,少女還是笑了。
  「總之,」

  「歡迎你來到這裡,鶴丸國永。」
  
  

  ──啊啊

  「你真是無聊的傢伙呢,三日月宗近。」


  嗯。
  他聽到三日月輕笑了下。

  
  
    Fin.

  雖然很想摳M桑的鶴鶯CP觀貼來當FTK,不過為了避免被M桑掐死我想還是……自己來ㄅ(不然ㄋ
  日安,這裡是花代。
  睽違了一年半再度寫文,復健真的好痛苦啊啊。・゚・(Д)・゚・。
  從沒想過會再次寫文,還以為自己要從此脫離同人圈了XD
  結果就不小心摔進了みかつる坑(。)嗯真的是完全自找的(。
  無須言語就能彼此了解。沒有什麼太濃烈的情愛,經過時間的洗滌之後剩下的是淡淡的感情。對我來說三日鶴就是這樣子的配對吧?
  (嗯講是這樣講啦但是開始發病時寫起來的東西又都不是那麼回事了←)
  裡面提到的玻璃棺故事原型其實是白雪公主(毆
  因為太久沒有寫文了所以想必是諸多不順,看起來有如胡言亂語吧;;
  感謝耐心看到這裡的你!


                            花代/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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