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29日 星期日

【刀剣乱舞/三日鶴】HF-01




  01.

  當審神者一路發著手中的資料給本丸的眾人、最後找到他們的時候,鶴丸和三日月正坐在緣廊上曬太陽。
  手中還捧著茶杯的三日月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睡著了,剩下鶴丸一個人看似輕鬆地望著庭院中的景緻。
  審神者看了看坐在一塊的兩人,想了一下,將手上最後兩份資料中的其中一份給了鶴丸。「剩下那份,晚點我叫他來找我時,再自己交給他吧。」她說。
  鶴丸點了點頭,應了聲。「喔。」
  「對於以後有什麼想法嗎?」審神者問。
  鶴丸側頭,想了一下。
  「沒什麼概念。」他笑著回答。
  
  這段時間以來,本丸一直瀰漫著一股奇妙的氣息。既期待又有點害怕一般,幾乎所有人都被這種複雜的情緒給感染──別說是亂藤四郎或五虎退這種孩子般的短刀了,甚至連平時冷靜自持的江雪左文字也多少受到了影響。
  『本應保持平常心才是……如此躁動,真是有失修為……』那天,當他和江雪一同在田裡做著農活時,鶴丸聽見身邊採收著作物的同伴喃喃地說著,一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聽著江雪左文字的嘆息,鶴丸只是有趣地看了看對方,然後繼續手邊的工作。
  他們就要離開了。

  『相信各位也已經知道了吧?戰爭已經結束,本丸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在最後一次出陣將近一週後,感覺已經好一段時間沒出現的審神者終於再次召集所有的刀劍,然後這麼宣布。似乎是為了戰爭結束後的各種匯報而忙得團團轉,才會接連幾天都離開本丸前去現世處理的樣子。
  見底下的付喪神有些浮躁,審神者很快又繼續接了下去。『──但並不是說要就這樣讓各位隨著本丸的結束而毀滅、剝奪各位的形體與意識,直接回歸原本狀態的意思。』
  『為了感謝各位的努力與付出,作為慰勞,政府方決定──讓各位有真正成為人類的機會。』審神者用帶著笑意的聲音說,像是同為他們感到高興。
  『本身就是傳說、神話與人們集體意識聚集成為「靈魂」的你們,會由於淡忘而逐漸停止感知與意識,但並不會因為刀劍的本體毀損而消失。儘管如此,因物才得以生成、一直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對你們而言也留下了許多遺憾吧。對於你們這些渡過了漫長歲月的刀劍付喪神,我們認為除了給予你們人類一般的身體、讓你們有機會可以自由決定自己的未來以外,恐怕沒有什麼是你們會感到有興趣的慰勞了。
  「作為人類渡過餘生」,這就是我們想到能給你們的最好回報。
  此後將會給予你們一個對應目前外表、如同人類一樣,會真正因為肉體的飢餓而死亡、受傷需要治療而不只是手入,會成長會老化的身體,然後送你們前往一個相對於現在,稱得上是過去的年代,讓你們過自己的生活。你們的靈魂將會憑依在肉體之上而非刀劍之中,當你們肉體的極限已至──那麼你們將會回歸本來的狀態:成為飄盪在空間之中的無形存在,而意識停止運作的結果,將會像是沉睡一樣。
  你們即將前往的年代會是2010年。你們將會繼續保有這段時間、在本丸渡過的所有記憶。但是相對地,我們會要求各位不能干預未來的走向。
  更詳細的部分會過幾天另找時間說明。就這樣將所有的資訊一口氣都告訴你們,恐怕也是沒辦法好好接收吧。』
  『總之,今天只要記得一件事情就好了:本丸的結束並不是你們的結束。今後將會有機會作為人類而活著,在更進一步的說明以前,就先試著想像當前往那個年代的時候,想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吧。』
  『希望你們能以人類的身分渡過剩下的時間,好好體驗你們未曾真正擁有過的人生。』
  似乎早就料到眾人會因為這樣的消息而一時反應不過來,審神者說完這番話後雖然還是如過去的習慣一樣坐在原位等待眾人發問,但鶴丸總覺得她其實是在欣賞大家的反應──如果除去覆蓋在臉上的白布,說不定可以看見她正一臉興味盎然地盯著大家瞧:燭台切光忠在審神者說完話後馬上換上嚴肅的表情,但鶴丸可沒漏看方才宣布消息時他的不可置信;大俱利伽羅動了下,眉頭皺得比以往更深了;一期一振抿了抿嘴,臉上半是意外半是迷惑。而不曉得是真的毫無反應或只是他們在他注意到前就已經整頓好自己,鶯丸與房間另一端的三日月只是像以往一樣靜靜地坐著,波瀾不驚的樣子。
  『沒有問題要問的話,那我先走了。還有很多工作呢。』在和泉守兼定於審神者離開房間的途中企圖叫住她、但掙扎了好一陣子卻也什麼都問不出口之後,審神者環視房間笑道。
  『別擔心,在正式將本丸關閉之前,各位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慢慢想就行了,除了不必出陣與遠征之外,大家就照常過日子吧。』臨走前,她又補充。

  在那之後、除了一些小地方的改變之外,大家過著和以往差不多的生活:例如本來公共空間裡堆置的書籍種類由原先的各年代出版品都有,逐漸變成他們即將前往的年代作品占大多數(而電視櫃旁的影片架上情況也是如此),又或者還是三不五時消失的審神者會某天突然交給大家一大疊寫滿了問題的紙張要他們填寫──上面的問題像是「比起親近人群,閒暇的時候我更喜歡一個人獨處。是/否」──在壓切長谷部的安排下,所有人該打掃的打掃、該下田的下田,沒有被分配任何事情的則自己打發時間。再也不必出陣與遠征以後的日子裡,若不是偶爾會有同伴像江雪那樣沉思、或是如亂一般好奇地打探其他人對未來的想法,乍看之下還真看不出他們的生活有什麼改變。

  審神者對他的回答似乎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
  「這樣啊。」她說。
  「雖然距離之前的說明才過了幾天而已,要你們現在有什麼具體的想法還是太難了,」審神者指的大概是前幾天、她告訴他們不管希望以什麼樣的方式作為新生活的開始,她與政府方都會盡力替他們安排到最好,要是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和她商量,並且他們將會得到政府給他們的一筆錢作生活之用等等──那些所謂『更詳細的說明』,「但我覺得你還是早點思考比較好哦。早點決定未來方向的話,對於以後可能碰到的問題或有任何不了解的,都可以早點和我說、我們會處理。事情盡快開始準備總是好的。」
  「和其他人比,你看起來不像有在認真考慮以後要過怎樣生活的樣子呢。」審神者指出。
  
  「有啊,」鶴丸抗議,「但是我想到的一定不是你要的回答,你要的部分我沒有概念──」
  「哦?」
  「我想去很多很多地方玩,」鶴丸解釋,「之前在電視裡看到,那個年代不是有個老鼠王國嗎?我想去老鼠王國坐雲霄飛車,還有看巨大布偶與發光車輛的遊行。然後我也想去那個黃色拱形招牌的店吃漢堡和薯條,雖然那些東西光忠也做得出來,但總覺得到店裡吃和吃光忠做的,感覺一定不一樣吧?還有啊──」
  要不是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否則聽審神者的語氣,她一定很想賞他一個白眼。
  「──我說的不是這種的,」審神者無奈地說,「你說的那些事等成為人類之後,會有很多時間可以自己安排。要你們思考的是像『想從事什麼職業』、『想靠什麼維生』,這種方向的『想過什麼樣的日子』。難不成你要回答我,你想過的生活就是天天到處去玩?」
  「可以嗎?」鶴丸眼睛一亮。
  「不可以。」審神者潑他冷水。「縱然你們對政府有功,而政府也想對你們有所回饋、盡可能地達成你們的願望,但不是這種形式的。」
  「照你說的,如果不去思考遊玩以外關於生活的部分,那豈不是我們得提供一大筆不知道上限的金錢讓你們到現世花用?更何況人類的壽命在那個年代也有七、八十年,根本不知道往後要養你們多久。而且這場戰爭的勝利靠的可不只是我們一個本丸而已,在其他地方也有其他的本丸和刀劍付喪神存在、也同樣必須犒賞他們,政府可沒那個預算讓你們這樣花啊。」
  「因此你那個回答是不可行的。」
  「所以說我想到的一定不是你要的答案嘛。」鶴丸咕噥。「是你要聽我才講的。」

  審神者不理他。
  依舊維持著站姿,似乎沒打算要一起坐下的矮小少女不再看著鶴丸,而是轉頭望向庭院。
  短刀們大概都跑去午睡了,以往總會因為孩子們的嬉鬧聲而顯得生氣勃勃的庭院,現在格外安靜。入秋的風感覺微涼,庭院內的櫻樹葉片尚未完全轉黃掉落,黃綠交錯的樹影不時會因風吹動而搖曳。

  「──你們的回報之所以會是『作為人類渡過餘生』,也是有其用意的。」過了一陣子之後,審神者再次開口。
  看起來像是心思飄到遠處的樣子,鶴丸甚至不確定她是不是在和自己講話。
  「一開始的時候,是打算以『實現你們的一個願望』作為回報。實現你們的任何願望──包含你說的,想去遊樂園玩──只要不是太過離譜,理論上都不是什麼難事。」
  「但那有什意義呢?這個世上有無數的事情可以嘗試,單單只是實現一個願望,實在太過微小了──與你們替我們付出的相比,如果只是讓你們去遊樂園玩個一天,然後之後就要讓你們再次沉睡,不覺得只給這樣子的回報實在很過分嗎?你們做的,可是讓我們的政府得以存在啊。」
  「不如就讓你們成為人類,然後自己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吧──既然我們有這個能力辦到的話──如此一來,不管你們的願望是什麼、有多少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利用剩下的時間去實現。而且親自體驗一次何謂人生,遠比實現任何一個願望,更能留下什麼吧?」
  「於是經過大家的爭取,給你們的回報就變成了這樣。」審神者笑了下。「當然,或許機靈一點的付喪神會一開始就許願要求『成為人類』就是了。」
  「我們審神者也不是那麼冷血的。雖然過去在對你們下令時不太會將你們的感受納入考量,但那是因為在戰時,容不得我們顧慮這些。既然戰爭已經結束,你們對政府的貢獻這麼多、大家又一同共事了這麼久──所以在最後,希望能給你們一點真正的『什麼』。」

  鶴丸默默思考著審神者的話。
  雖然在一開始就有意識到審神者與政府所給予的,並不是普通的禮物──成為人類,對多少同伴來說是根本不敢夢想的事:終於可以親自參與並決定自己的命運,而非看著人們左右他們的未來──但關於為何給的會是作為人類的機會,他還真的沒特別去想背後的理由。
  原來是經過爭取來的啊。還以為這麼麻煩的禮物,如果不是政府直接指定,總是對他們發號施令的審神者大概不會願意給──畢竟答應讓他們可以成為人類之後,還要替這個承諾負責、幫助他們融入人類生活。真難以想像基本上不做多餘事情的審神者會幫他們爭取。
  想想總覺得似乎該替其餘的、不只是自己本丸的同伴,還有其他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向這群審神者說些什麼。
  「謝啦。」鶴丸說。「沒想到你們這麼有人性,還真是嚇到我了。」
  審神者應該還是很想賞他白眼。不過很可惜他依舊看不到。

  「總而言之,」審神者說,「既然已經知道給予你們的犒賞背後的真正意涵,就請你好好想想吧。」
  「有沒有什麼作為付喪神時無法完成的心願?有沒有什麼想要追求的事物?在此之後、或許終於能夠實現了,希望你們能把握機會,謹慎考慮之後做出選擇。然後在最後的最後,覺得──『能作為人類體會到這些,真是太好了』。」

  鶴丸點點頭。
  我會謹慎思考的。他說。


  他們靜靜地看著庭院的景色,各自想著事情。
  一旁的三日月還是沒有醒來,看來是絲毫不受他們的交談影響。
  

  「那麼,就先這樣了。」審神者說。「雖然是不打算催你們,但看到你這麼悠閒,總覺得還是該提醒一下。沒想到意外地說了這麼多話──」接著她轉身要走。
  鶴丸叫住了她。
  他想了想,然後開口。
  「──所以其他人都有大概的方向了嗎?」他問,「只剩下我讓你感覺沒太在意這件事的樣子,因此特地來提醒我?」
  「當然還是有些還沒進入狀況的──像同田貫,剛剛還在和我抱怨為什麼要一把刀想這種事情,說我決定不就好了,然後他就照我的話做──不過總地說來,就算沒讓我覺得明確知道自己要過什麼樣的日子,至少多數的人是很認真地在煩惱這件事。」
  「這樣啊。連這傢伙也是嗎?」他朝三日月比了比。
  審神者猶豫了一下。
  她看了看坐在他旁邊的三日月一眼。
  「是也不是,」最後她說。「我不知道。之前曾稍微和他打探過關於未來的打算,那時他有回答。」

  「但是我叫他回去仔細想想,然後最好再給我一個備案。」
  「他說了什麼?」鶴丸好奇地問。
  「……在我看來,比你說的去遊樂園玩更不切實際。」審神者的語氣有點奇怪。像是帶點困擾與不以為然,但對自己的想法也不是那麼肯定的感覺。
  「總之,你要是很想知道的話,自己去問他。我不會禁止你們去問其他人,但我可不打算從我這裡透露別人的意向。」
  好吧。鶴丸說。

  我不覺得他的回答對你而言有任何參考價值就是了。審神者聽起來像在抱怨。
  簡直像在開玩笑一樣──。

  不,他是認真的吧。
  在審神者離開的時候,鶴丸聽見她若有所思地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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