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原來俱利是這樣說的啊？果然很像他。」聽完燭台切光忠的話後，鶴丸笑著說。
廚房內，鶴丸和燭台切正將蘋果薄片排列在酥餅皮上，然後塗上稀釋過的果醬，最後灑上肉桂粉。與蜂蜜及檸檬水一同煮過的薄片散發出香味，甜甜的香氣竄入鼻腔，讓鶴丸忍不住又嚥了嚥口水。
經過廚房時聞到了香味。想著不曉得能不能趁燭台切在爐火前忙著、無暇注意身後時偷吃一口，鶴丸溜進廚房，偷偷捏起一片擺在盤中瀝乾了備用的蘋果片，才正要放入嘴裡時，接著就被轉過身的燭台切發現了。
『──鶴丸！你在做什麼？』
『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做好了之後一定也會請你吃的，所以不要趁我不注意時偷吃東西。材料如果少了，之後料理做不出來，我會很困擾的。』
剛好被逮個正著的鶴丸有點尷尬。
『抱歉啊光忠，因為太香了，所以一時忍不住就──』
『……算了，你都拿在手上了，乾脆吃掉吧。』燭台切嘆氣。『少那一片應該也沒什麼關係。』
『──但是吃完以後去洗手，來幫忙。』對方接著補上一句。
於是就這樣被燭台切留了下來。
說是叫做蘋果玫瑰花捲的東西。鶴丸一邊照著燭台切的指示，幫他將酥餅皮擀成更薄的薄片然後切成長條狀，一邊聽他說明關於料理的事。接著他們一起把瀝乾了的蘋果片排放在切好的餅皮上。之前聽亂他們提到的，好像也是從主上那邊知道的料理吧？聽說最近在主上的世界突然流行了起來，短刀們似乎也想嚐嚐，所以拜託了主上將食譜帶來。
『……反正也不用出陣或遠征了，多了這麼多空閒的時間，就拿來做做大家想吃的東西也不壞。』
『而且總覺得做菜可以讓人心情變好。專注於眼前的食材、想著該做成什麼樣的料理，然後看著吃下這道料理的人滿足的表情，我果然很喜歡。』燭台切說。『能的話，成為人類之後，想做類似的工作──開自己的店，或是在某個老師傅底下學做菜、接受老人家的指導，感覺都很有意思。』
『真是難以抉擇啊──』
鶴丸側了側頭，看了下燭台切。
似乎是想著心事。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會一邊做著料理一邊笑著聊各式各樣的話題，不過眼前的燭台切總讓他覺得有些心不在焉。自顧自地說著關於做菜與未來，但恐怕關於以後要做什麼事，只是他煩惱的其中一部分吧？
『……光忠，你在想什麼嗎？』繼續原先的工作，鶴丸像是不經意地問道。
燭台切頓了頓。
『果然還是被發現了。』笑了下、有點困窘地說著，然後燭台切嘆了口氣。
還是關於未來的事情。不過這次是跟大俱利伽羅有關。
主上不是要我們想想以後該怎麼辦嗎？前幾天，試著問了下俱利的打算。燭台切解釋。
他要我別管那麼多，自己想好該怎麼做就好。
「原來如此。很像他會講的話。」鶴丸笑著說。
燭台切看起來欲言又止。
但是不用燭台切繼續說明，鶴丸大概也能猜到困擾著他的是什麼。
如果他們兩個在此之前未曾討論過將來的話，那麼燭台切想知道但沒問完的是，不曉得將來大俱利會去哪、不曉得之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他。如果他們曾經說好之後要一起生活，那麼燭台切所擔心的，是自己會不會限縮了大俱利可能的選擇。
會煩惱這種事情，果然是光忠。鶴丸忍不住笑了下。
不過那些恐怕都是多餘的。
對大俱利而言，不管燭台切想去哪裡，他所前往之處就會是他的歸所吧。他想起那個總是冷冷地說自己一個人就好，但其實比誰都還要溫柔、私底下很喜歡小動物與孩子們，有時也會給人寂寞感覺的黑膚青年。過去在伊達家與大俱利一起渡過的兩百多年，雖然並不是沒看過老板著臉的大俱利高興的樣子，不過真正會讓他在下雨之日，用比平時更加溫柔也更加寂寞的表情望向遠方的，應該自始至終都是那個在織田家時還沒得到名字的光忠。
在那之後變了很多呢。猜到大俱利口中的「那傢伙」應該是過去總是望著兄弟們背影的無名光忠，發現大俱利眼中的光忠和自己過去的印象截然不同，他曾這麼說。
不管是俱利或是光忠，能夠相遇這件事，對兩個人而言，一定都是非常重要的吧。
所以他一點也不意外他們兩個會一起行動。
身為朋友，彼此之間還是有親密程度的差別的，他們三人都心知肚明──不過這並不會影響他偶爾用這來開燭台切玩笑便是。
「──不過光忠好過分啊，都問了俱利卻沒來關心我──」鶴丸故作哀怨。「真教人傷心──」
「咦？啊、呃，不是，」燭台切看來是真的被他嚇了一跳，「我只是──」
「開玩笑的。」鶴丸收起臉上哀怨的神色。
不再看著燭台切，他微笑著將蘋果片與酥餅皮抹上果醬。
「你想太多了，光忠。」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前有沒有說好以後也要一直在一起，但我想俱利的意思是，不必顧慮他、你只要自己考慮好就行了。自己想好未來要去哪裡，然後他會跟你一起──我認為，他應該是這麼想的。他就是這種性格啊，雖然要直接講明也不是不行，但如果沒有繼續追問，他應該不會覺得需要解釋這麼多。」鶴丸輕笑道。
「或是你在擔心自己的選擇會害他沒辦法做他真正想做的？」
燭台切沒有回話。
「你還是想太多了，」總覺得這兩個人很可愛，明明在本丸再次相會以來也過了不少時間，卻還是偶爾會發生這種溝通不良、然後互相猜測對方想法的事。不過這次不曉得大俱利有沒有發現燭台切的困擾？鶴丸想。
依舊沒停下手邊塗果醬的動作，帶著笑意，他說：「對俱利而言，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都會是他想去的地方。」
你一定不知道，當我去到伊達家以後，每逢下雨，他都是看著水戶德川家的方向吧。想起以前大俱利的樣子，鶴丸笑了下。要是你沒有任何想法，說不定他還會覺得很麻煩呢。如果不信，你可以去問問俱利。
「我認為，不管你或你們最後選了什麼，一定都沒問題的。」他放下果醬刷，轉頭看向燭台切。
「因為你們都是伊達的孩子啊。」鶴丸輕笑。
燭台切露出一個像是驚訝、難為情與感激混合的表情。他鬆了口氣。
「……鶴丸──」
「好了──！」他搶過燭台切的話頭。「都塗好果醬了。再來呢？把它們捲起來？如果叫做蘋果玫瑰捲的話，應該要捲成玫瑰花的樣子？」
意識到鶴丸要他不用多說什麼，燭台切愣了下，然後笑著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對，先將餅皮對摺，把有果醬的地方蓋起來，然後捲成玫瑰花的樣子，等等要放進烤箱烤。我去把烤箱預熱，你在這裡先捲吧。」
＊
「哪。你不是喜歡甜食嗎？我的也給你吧。」他對三日月說。
三日月側頭看了看他，然後笑著接過了鶴丸遞給他的玫瑰花捲。
之後他就幫忙燭台切把分批出爐的玫瑰花捲送到所有人的手裡。別說是最先說想吃吃看的亂了，連在角落下棋的山伏和山姥切國廣，都在鶴丸端著盤子出現在大廣間時，主動放下手中的棋子、過來要了一個。果然沒人能抗拒光忠做的甜點。鶴丸笑著想。
『大家都很喜歡哦，光忠。』差不多將整個本丸都發完一輪甜點之後，他回到廚房告訴燭台切。『亂和次郎太刀都說，下次有機會的話還想再吃吃看。』
『這樣啊。之後會再找機會做的。』燭台切笑了下。
『對了，那就這樣吧。』鶴丸提議。『下一次就是大家在本丸最後一個一起渡過的春天了吧？之後去現世，大家各忙各的，大概也很難有機會全部人聚在一起了。那樣的話，想要熱熱鬧鬧地過。所以等離春天近一點，我想邀所有人一起賞花。』
燭台切點點頭，似乎也覺得邀大家一起賞花是個好主意。
『大家一起的話總有人不喝酒，不喝酒的人如果用茶去配下酒菜也太奇怪了，不如就準備些點心？』
『屆時也拜託光忠你啦。』鶴丸咧嘴。
好啊。燭台切答應。
『鶴丸，關於去現世的事──』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燭台切有些緊張的樣子，『也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打算，但是一直沒機會開口。』
『如果不介意的話，』燭台切說，『要不要和我們一起？你知道的，就算不是住在一起，我們也可以一起工作，像是一起開店什麼的──當然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也知道你可能比較想和別人一起生活，所以拒絕也沒有關係──』
鶴丸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和你們一起？你認真的？』他忍不住開玩笑道，『俱利已經被我捉弄了兩百多年，再加上在本丸渡過的時間，要他繼續忍受我也太可憐了。』
在燭台切開口之前，他繼續。
『謝啦光忠，我會好好考慮的。』鶴丸認真地說，『不過我還沒想好以後的事，所以現在還沒辦法答應你們。要是之後有答案了，不管是要或不要，都會再和你們說的。』
燭台切點點頭。
「如何？味道不錯吧。光忠做的。剛剛幫忙做的時候我也試吃了一點。」他在三日月旁邊坐了下來。最後索性整個人躺上了緣廊，然後伸了個懶腰。
三日月點頭對味道表示同意。
「──但是我沒有喜歡甜食哦。」嘴裡還塞著甜點，三日月含混不清地說。
鶴丸挑了挑眉。
你那樣講話很沒說服力。他指出。
「我沒有喜歡甜食，是鶴給我我才吃的。」將嘴裡的東西嚥下之後，三日月解釋。
「是嗎？但我印象中你看到椿餅什麼的都會滿高興的。」
早知道就不給你了。這樣我一直以來都把甜點分你是為了什麼啊。鶴丸抱怨。
「我也只特別對椿餅有興趣而已哦。那種甘葛餡做的椿餅，現在已經很少見了呢。現在的餅餡甜味大多是來自砂糖，和甘葛的甜不太一樣。」
「你的口味還真懷舊。」鶴丸評論。
椿餅啊……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是跟椿餅與三日月有關的他不太記得了。可能是怎麼知道三日月喜歡椿餅的過程吧？不過算了，那不重要。
「光忠和俱利好像打算要一起開店。剛剛還問我要不要和他們一塊。」他打了個呵欠說。「不過我說我還沒想好，所以沒有當場同意。」
三日月安靜地聽著他說話，心情不錯的樣子。
「說到這個──」鶴丸坐起身子，「前陣子和小姑娘聊天時，問了下關於你未來的打算。」
「但是她不告訴我。」
似乎知道自己在等他問話的三日月接了下去。「你想知道嗎？」對方笑著說。
鶴丸哼了聲。「這種東西，你覺得我需要用問的問你才會知道？」
「雖然現在還沒想出來，但之後一定會找到答案，然後告訴你的。」他對三日月露出得意的笑容。「而且絕對不會猜錯，你等著瞧。」
那可真是讓人期待。三日月笑了下。
枕在三日月的腿上，他閉起了眼睛。
鶴呀。已經秋天了，雖然還有太陽，但就這樣睡在外面會冷吧。要不要回房間裡睡？三日月問，但是聲音不像是認真要建議的意思。只是順口提了一下，三日月應該是早就知道他不在意了。
沒關係，這樣就好。鶴丸回答，然後翻了個身。
還是沒有睜開眼，他轉為面對三日月的方向。
有什麼東西落在了他的頭髮上。輕輕地撫摸著，是三日月的手吧。
還真是……，當他還是孩子時，三日月會撫摸著他頭髮哄他入睡的習慣，怎麼改也改不掉。在睡著以前，鶴丸模模糊糊地想。
不過他不討厭這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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